在田納西州的落葉紛飛的秋日午后，老約翰彎腰收割玉米時，手指突然掐進了軟綿綿的異物。那東西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藍紫光澤，等他看清那對透明翅膀時，整片玉米地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這翅膀的脈絡，」他女兒艾米莉攥著手機發抖，屏幕里播放的正是農場主皺著眉頭從手機相冊翻出的模糊影像，「像極了去年新聞說的基因突變案例?！刮腋糁Х缺U裊熱氣，看見她咬著指甲的指節泛起青紫色。
偷窺者也成了被觀察者實驗室的玻璃窗反射著24小時制的冷光。穿著無菌服的博士生舉著標本盒，像捧著塊變異的水晶。他們說這只「藍脈絨蝶」的細胞分裂速度是普通個體的十七倍，在顯微鏡下看著細胞膜破裂擴張，就像有人往墨水瓶里灌了硫酸。
「他們連進食都錄影，」看護員托尼攥著咖啡罐頭喝得急促，「那些蝴蝶吞食花蜜時，胃壁會滲出透明膠質，把容器擦得锃亮?！刮艺f這不比動物園里表演投喂有趣多少，他猛抽口雪茄，白煙在防護服上凝出油斑。
某天下午三點十二分，監控系統突然捕捉到反常畫面。標本室的日光燈管忽明忽暗間，實驗臺最外側的標本盒飛快震動起來，像有只無形的手在敲打玻璃。監控員莉莎盯著重放錄像眼眶發酸：那些藍紫色翅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某種黏稠物，沿著盒口的細微縫隙慢慢浸潤。
當成為實驗參數深夜十二點，走廊的應急燈被實驗失敗的警報聲驚醒。穿著防護服的研究生艾琳蹲在解剖臺前，手抖得剪刀碰出金屬鈍響。我看見她切開的樣本切片上，細胞核像被揍過的氣球——那些實驗注入的重組蛋白，正在無差別轟炸宿主的DNA。
「他們說這是為了醫療突破，」清潔工老杰克推著消毒車經過，掃把擦過拖地水桶發出細碎聲響，「可那些蝴蝶在實驗箱里，翅膀尖都起毛球了?！顾f著比出指甲蓋大小，在空中劃出個無形的圓圈。
某天午休時，我撞見營養組的實習生在走廊放聲大哭。她負責配制蝴蝶飼料，整張白大褂被深藍色的液體浸透，那是實驗蝴蝶分泌的培養液，帶著刺鼻的甲醛味道。她手指上還纏著未干的紫色痂，說是昨天被標本盒里滲出的液體灼傷。
走廊里飄著藍紫色霧氣最后一個來看望老約翰的是他的養女。她站在鐵窗外遞進包著報紙的香蕉，這幕讓我想起動物園長的太太探望籠中老虎。農場主因非法交易被監禁，在高墻另一側凝視著那張泛黃的蝴蝶照片，照片背面寫著「不要讓任何人碰它」。
我最后一次經過實驗室時，走廊的凈化系統正在工作。藍色熒光消毒燈把窗外的梧桐影子投射成詭異的剪紙，空氣中漂浮著類似柳絮的物質，后來知道那是實驗蝴蝶脫落的色素顆粒。它們在地板水漬上沉淀，組成沒人能破譯的密碼。
人類不是自然的破譯者那天傍晚我在自動販賣機前遇見解剖室的實習生。她把冰紅茶灌進水杯，茶葉末在漂浮時意外形成類似藍蝶翅膀的輪廓。她說上周她給蝴蝶做組織切片，發現標本的氣管結構藏著螺旋紋路，那些紋路恰好和人類腸系膜靜脈的分岔角度完全一致。
「就像兩種生物藏著彼此的暗號，」她調整防護帽的帶子說，「只是我們總以為自己是破譯者。」我把這句話寫進本子，后來發現墨跡洇開的形狀，和藍脈絨蝶的翅膀胚胎驚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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