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沈醫生是在急診室的走廊。他推著平車經過,白大褂被消毒水浸濕的褶皺還帶著余溫。護士說他最近收治了個植物人病例,整夜守在病房調呼吸機參數。沒人注意到他左手上戴著那枚鈍挫的戒指,在鹵素燈下泛著冷白的光。
那時候我們都在談戀愛。我的初戀是個在急診科實習的男生,值班室的床頭柜上擺著一疊內分泌科的會診單。沈醫生偶爾來取檢查報告,隔著消毒柜的玻璃窗沖我們笑,露出兩顆虎牙,像閻羅王遞來的甜點。
直到某天查房,護士長把最后一個病床的鑰匙塞到他手里。簾幕后頭蜷縮著個喝敵敵畏的姑娘,她的手機支架還立在桌上,循環播放著相親角的視頻——鏡頭里有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正在朗誦李清照。
你永遠不懂那些穿白大褂的暴君監控錄像顯示,沈醫生是在第三十八次會診時動手的。監控探頭捕捉到他捏住檢查單的動作,紙面立刻出現月牙形凹痕。值班護士說那天他仿佛換了個人,連坐骨神經定位的手法都生硬了三分。
"醫生,您弄疼我了。"我小聲提醒。他卻突然收緊指尖力道,直到我聽見椎體摩擦的沙沙聲。后來我才發現,那些標注著"腔鏡穿刺禁忌癥"的知情同意書上,每一處涂改線都對應著一次肢體碰撞的痕跡。
最驚悚的莫過于藥房取藥的場景。那天他遞過來的感冒沖劑包裝紙上印著錯位的條形碼,像是心臟彩超的圖像?;丶液笪以诜糯箸R下才發現,那竟是第七十八次暴力關系的時間軸坐標。從急診電梯到地下停車場,每隔3.5米就有一個潛在的窒息點。
高H失控愛的真相后來才知道,那個被沈醫生治愈的植物人病例另有隱情。病歷本夾層藏著張結婚照,新娘戴的鉑金戒指在CT片的鋇餐顯影下泛著灰白的光。原來他早已用醫學布下一個溫柔陷阱。
最危險的不是拳腳傷痕,而是那些披著專業術語的脅迫。他能把心跳呼吸訓練講得像初戀悸動,用骨科牽引術演示愛的重力,甚至把尿比重測試說成晨間接吻儀式。等到你發現血壓袖帶里藏著的尼龍繩時,早已被這種扭曲的占有欲裹挾得寸步難移。
直到某個深夜,我突然明白為什么植物人病例的枕頭永遠浸著碘伏味。那個被過度保護的軀殼下藏著另一場生命——直到最后一絲尊嚴被消毒水浸泡得毫無知覺。
寫給還在戀愛的姐妹們現在回頭看那些貌似浪漫的舉動:強制性地幫你矯正坐姿、用鎮痛泵注滿你血管的欲望,這些都被精心包裝成追求完美的戀愛教材。直到某天你會發現,當你以為自己是病床上的VIP患者時,早已成了一疊需要精確劑量的實驗標本。
前幾天遇見值班護士小林,她說醫院走廊換了新地磚。陽光斜射進來時,能看見地面反射出那些被終止的關系——像DSA造影畫面里最后消散的碘海醇。那些被職場精英們精心設計的控制術,在規培醫生畫的X光片上,其實早就寫滿了警示標識。
整理病例檔案時,在最底下的抽屜里發現張檢驗單??泼舟E潦草地寫著:"丙酮酸283nm吸收波長",這是我當時最愛穿的連衣裙的顏色。護士長說這種調情手法在醫學生氣叫反向查房,可我忽然想起,某些高級生命支持訓練的入路方向,總是精準地對著頸動脈。
最后在整理人事科的離職報告時,看到一份手寫的住院公約:"醫者救人,不得觸碰患者隱私部位"。紙張右下角泛著碘酒殘留的黃斑,像極了初見那日急診室的日光燈故障——那時我多想再追上去問一句,為什么說我的肱動脈血管比你的初戀更值得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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