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指尖輕輕扣住那抹細嫩的花萼時，我仿佛觸電般僵在原地。潮濕的霧氣裹挾著金屬的寒意鉆入脊椎，水珠沿著合頁的縫隙滲入胸膛，順著肋骨的凹陷處流下。她蜷縮在鐵銹斑駁的噴水裝置里，銀白色的水流精準地刺穿她揚起的下巴——這畫面像一卷發燙的膠片，在記憶里反復滾軸。
一、被水穿透的戰栗
噴水裝置的齒輪在午夜發出咯吱咯吱的怪聲，像極了幼年時鄰居家腐爛的秋千架。她總是蜷縮在最內側的凹槽里，下巴頦兒頂著生銹的濾網，任由17.3℃的循環水柱貫入鼻息。那副樣貌讓我想起老宅墻根下腐爛的木箱，里面三層浸著青苔，外層又裹著紡錘狀的塑料袋——到底是該替她沖刷干凈，還是就這么任憑異物充盈她的幽谷？
我摸過上千枚硬幣的指節摸索到閥鈕，巴掌大的銅塊上沾著飴糖般的鐵銹。她察覺到異動時早已太遲，1920毫升的水壓從65厘米高空勢如破竹地灌入，震得她闔著的睫毛沾起一層水霧。此時若是俯身湊近，定能看見她咽喉處凸起的寰椎骨節，在水簾里泛著乳白色光澤。
二、夾住花蒂的訣竅上午十一點半的花房總透著異樣的黏膩。紅掌觀音的葉片上懸著鴿子血般的水滴，而她將腰肢別在仙人掌嫁接的鐵柱上，頰側的絨毛沾著仙人球刺。我用特制的夾持器穩住那抹在最內側抽搐的花蒂，能聽見她頭頂的空調壓縮機與她的心跳異拍共振——117次/分鐘，這個數字連帶著噴水**時她喉結翻涌的陰影，都被我攥在抄錄表的第三頁。
她常在午后兩點褪去毛孔里的水漬。這時皮膚像褪了釉的青花瓷，從胸部第七節椎骨往下，每處褶皺都凝著細密的鹽粒。我摸索著這些微咸的顆粒前行，直到觸到兜舌根部那枚如蒜瓣的突起，這才想起老中醫說過的話：「人身三十六骨，此乃逆道中樞。」
三、在顫抖中獲得的答案深夜的噴水裝置總亮著玫紅燈光。那是特制的紫外線燈管，能叫乳酸結晶在她脊椎旁映出翠綠的熒光。她背對我跪在防水纖維板上，水流從倒懸的青銅螭吻口中噴出，在半空凝結成薄如蟬翼的水幕。這時若湊近她的后枕骨，能看見頸動脈在皮下畫出一個不斷縮小的橢圓，直到吻合噴水口的精確直徑。
最后一次校準發生在梅雨季節。我赤著雙足站在導電橡膠墊上，指尖貼著她耳后的枕外隆突。雨水裹著施工隊攪拌水泥的聲響從噴水裝置的排水管涌入，她忽然亮起腮幫子內側的青筋，那抹暴起的血管恰好貼合夾持器的第二道卡槽。空調外機轟鳴聲里，我們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和諧。
四、當**成為哲學她說想嘗嘗10-36℃區間的水溫差。這天我把噴水裝置拆成三十七個零件，像庖丁解牛般在花房地板擺出放射狀圖案。當重新組裝完畢時，她騎著生銹的消防栓從南邊過來，裙擺被塑料袋卡在七樓的晾衣架上。這時青銅螭吻吐出的第一縷水汽里，摻雜著紅外溫度計電池殼剝落的氣味。
午夜十二點的花房突然響起蒲公英散落的沙沙聲。后來才知道那是某位園藝課的學生在緊急通道噴灑除草劑，氣味混合著水霧鉆進她的肺葉。在翻找口罩的十分鐘里，我數次聽見調節閥暗藏的鋼珠在坡型通道滾動——那聲音連同噴水**時錄下的音頻，后來成了制作備用水濾芯的材料來源。
此時窗外傳來修剪山茶花的金屬聲，我忽然明白那些黏膩的觸感來自何方。噴水裝置的循環水箱里，不知何時泅入三尾銀鱗魚，它們在水位調控閥附近筑巢的腥氣，成了這場**最后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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