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潮濕的黎明。鐵鏈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無數把刀子劃過皮膚。我看著手腕上的紅印,指尖還殘留著昨夜的溫度——那雙手,冰冷得能掐出水來。
月光透過木板的縫隙滲進來,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圖案。我想起三天前在酒館門口遇到的那個女人,她的笑靨比夜梟的叫聲更讓人起雞皮疙瘩。她遞給我半壺燒刀子時說:"去沈家老宅,有人等你。"我現在終于明白,那個"等"字的含義有多重。
鐵環在墻壁上轉動的聲音又響起。我閉上眼,任憑身上的衣料被撕扯開,像秋風中的落葉。鮮血順著后背流下來,浸透了稻草墊子,發出濕漉漉的聲響。
2. 鐵鏈下生長的野草我的牙齒咬出血來。這是第三次了。他們說要撕裂我的靈魂,可我偏要把每一寸疼痛都嚼碎吞下。暗處傳來衣物摩擦的窸窣聲,接著是椅子挪動的咯吱——我知道那雙眼睛在打量我的傷痕,像對待一件古董殘件。
"求求你……"有人說。我立刻把這塊石頭咽回去。混賬!到現在還有人信這套把戲?月光又變了角度,在地上投下個人影。那是個佝僂著腰的老頭,衣服上沾著暗褐色的污漬——他們總愛換人來試探。
"你是鐵打的?"老頭的聲音像沙漏里的沙子,綿軟中透著尖銳。我抬眼看他,眼角的血痂被扯出新的刺痛。忽然想起小時候,娘親割草時被鐮刀劃破手指,愣是捘著在灶臺前忙活到夜深。
3. 黃泥下的磷光有人往我胸口補了刀。鐵器穿過肺葉的聲音讓我想起春天的梨花,紛紛揚揚地落進污水溝。意識在慢慢流失,可我死死攥著那根鐵鏈。暗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指甲掐進掌心的痛楚卻忽然清晰起來。
"扒了她的皮!"歡呼聲里帶著種扭曲的期待。刀尖擦過鎖骨時,我突然笑了。這笑聲在血腥味中格外刺耳——二十年前在學堂作弊被當場抓包時,我就是這樣笑的。
4. 爛泥潭里生出的刺最后一次被綁到枷鎖上時,月光恰好照見我牙齒的光。嘴角殘留的血混合著唾沫,在夜色中泛著幽藍。他們說要見證靈魂被撕裂的時刻,可他們永遠看不到——當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瞬間,我終于摸到了那根藏在稻草里的銅針。
老墻根的裂縫里滲出黑色的水珠,滴答聲跟心跳混在一起。銅針劃過皮膚的粗糙感讓我想起小時候偷吃冰糖葫蘆時的刺痛。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線金光,枷鎖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5. 生命的鋸齒黎明重新降臨。這次的曙光裹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我回頭望向那面布滿裂紋的墻,墻上布滿的裂紋活像一張猙獰的笑臉。鐵鏈在地面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像被犁耙耕耘過的土地。
鮮血還在流,可這次沾著血的不是受難者的衣物,而是行刑人的手。遠處傳來馬蹄聲,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我踉蹌著走向門口時,鐵銹味在嘴里擴散成一片鐵灰色——這才意識到,原來真正的重生是從沾滿污穢的土地上爬起來的時刻。
6. 刀尖上的重生握著銅針的手還在發抖,指節因用力過猛泛起青紫。那些用殘暴撕裂靈魂的人,終究還是低估了人性的韌性。血水順著屋檐流下去,在地上匯成蜿蜒的小溪,倒映著天邊的朝霞。
有人在暗處窸窸窣窣地動。我攥緊銅針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這一次,我當好了自己的劊子手。尸體轟然倒地的聲響驚飛了窗臺的麻雀,它們撲棱棱飛向黎明的方向。